内经研读

《内经》论疾病的发生和治疗

金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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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经》论疾病的发生和治疗

一、 疾病发生的根据是在内因而不是外因

《内经》论病,注重内因,认为人体的正气虚,如阴阳偏胜,偏衰(“阴胜则阳病,阳胜则阴病”,“阳虚则外寒,阴虚则内热”),气血不和(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抗病力弱,是发生疾病的根本原因。同时认为风雨、寒热、饮食、情志、性生活过度等(夫百病之所始生者,必起于燥湿、寒暑、风雨、阴阳、喜怒、饮食,居处)都能成为致病的外来因素。但疾病发生的根据是内因而不是外因。“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是《内经》的著名论点,也是中医学发病理论的基本观点。

二、 疾病是可以认识的

《灵枢·九针十二原》篇说:“今夫五脏之有疾也,譬犹刺也,犹污也,犹结也,犹闭也。刺虽久,犹可拔也;污虽久,犹可雪也;结虽久,犹可解也;闭虽久,犹可决也。或言久疾之不可取者,非其说也。夫善用针者,取其疾也,犹拔刺也,犹雪污也,犹解结也,犹决闭也。疾虽久,犹可毕也。言不可治者,未得其术也。”这就说明疾病的存在,好像肉中的刺,衣上的污点,绳上的结子,闭塞不通的水道。它的产生有一定的条件和根据。因此,也有一定的条件和根据可以除去,犹如刺的可拔,污的可洗,结的可解,闭的可通,形象地驳斥了“言久疾之不可取”,是错误的。同时也承认“不可治”的病是有的,但这只是还没有认识这个疾病的本质,因而“未得其术”。这个观点是正确的,尽管对某一种疾病的认识有一个过程,然而客观存在的事物,人们总是从不知到知,由知之不多到知之较多,逐步认识它,掌握它的规律,找到战胜它的方法的。这个思想是积极的,它启示我们医学也是不断发展的,是能从“未得其术到得其术”的。

疾病,是可以认识的: 但要认识它,是要下一番工夫的。首先是诊断。在古代,只能强调望、闻、问、切直观的诊断。《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审清浊,而知部分;视喘息、听声音,而知病所苦;观权衡规矩,而知病所主,按尺寸、观浮沉滑涩,而知病所生。以治无过,以诊则不失矣。”《素问·脉要精微论》也说:“切脉动静而视精明,察五色,观五脏有余不足,六腑强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素问·徵四失论》说:“论病不问其始,忧患饮食之失节,起居之过度,或伤于毒,不先言此卒持寸口,何病能中,妄言作名,为粗所穷。”举这三段文字,可以看出《内经》对于疾病的诊断,提出望面色、听声音、问病情、按脉搏的具体方法,并且提出要客观地,全面地看问题,所谓“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反对主观性、片面性、斥为“妄言作名,为粗所穷”。《内经》的这种思想,形成中医学以望、闻、问、切“四诊合参”诊断疾病的优良传统。

古代对于医生的评比,把视尺肤、诊寸口、望面色三种诊术都能掌握的称为“上工”,上工十全九;掌握两种的称为“中工”,中工十全七;只能掌握一种的称为“下工”,下工十全六。(见《灵枢·邪气脏腑病形》)《周礼·天官》也记载对于医生的考绩是:“岁终则稽其医事,以制其食。十全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二次之,十失三次之,十失四为下。”这些评比考绩制度的建立,无疑对于医疗技术的提高,起着一定的保证作用。

三、 疾病是可以预防的

治未病是《内经》的指导思想,能治未病者称为“上工”。《素问·四气调神大论》说:“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这是因为它认为疾病的发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而是人体内部逐渐发生变化的结果。这在《灵枢·玉版》中说得很清楚:“夫痈疽之生,脓血之成也,不从天下,不从地出,积微之所生也。故圣人自治于未有形也,愚者遭其已成也。”指出高明的医生就在于当疾病还未形成的时候就能防治。及其已病,则应早治。因为疾病的发展终是由浅入深的,《素问·缪刺论》说:“夫邪之客于形也,必先舍于皮毛,留而不去,入舍于孙脉,留而不去,入舍于络脉,留而不去,入舍于经脉,内连五脏,散于肠胃,阴阳俱感,五脏乃伤。此邪之从皮毛而入,极于五脏之次也”。故“善治者治皮毛。”所谓治“皮毛”,并不是一定指具体的皮毛,而是借作比喻,说明当疾病在萌芽状态的时候就要消灭它(说见《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唐代王冰阐发说:“故善治者治皮毛(止于萌也);其次治肌肤(救其已生);其次治筋脉(攻其已病);其次治六腑(治其已甚);其次治五脏,治五脏者,半死半生也(治其已成。神农曰:“病势已成,可得半愈。然初成者获愈,固久者伐形。故治五脏者,半死半生也)。”《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论述扁鹊过齐时说:“疾之居腠理也,汤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针石之所及也;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虽司命无奈之何。”也有相似看法。可见对疾病应该早期治疗,这条规律,是古代医生从实践经验中总结出来的。但是,《内经》论述得辨证,认为病势已成,只要没有到“固久者伐形”的地步,也并不是不可治,不过晚了一些,治愈率和死亡率就只能一半对一半了。因为《史记》记述的是流传的故事,而《内经》则是科学的论著。

四、 治病必求于本

“治病必求于本”,是《内经》的一句名言。“本”是本质,治病要抓到它的本质,这个道理谁都知道,谁也没有说过头痛就医头,脚痛就医脚,但对每一个疾病本质的认识可不容易,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不可能完全认识的(有的直到现在,还不能完全认识,例如肿瘤),只能朴素地把“本”归结 为阴阳的变化。治本,就是要掌握阴阳变化发展的规律,因势利导,所谓“因其轻而扬之,因其重而减之,因其衰而彰之”(《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就是说在病势轻浅的时候,就向外发散它;病势深重的时候,只可用药或其他治疗,稍减其势,不能硬拼(中医称为攻邪),硬拼只会伤正气;等到病势衰退的时候,却要跟踪追击,彻底治疗,断其病根。着重在一个“因”字,目的就是利用和调动“正气”的抗病力量,因势利导,祛邪而不伤正,才是根本的办法。所以《内经》又说:“方其盛也,勿敢毁伤,刺其已衰,事必大昌。故曰: 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此之谓也。”(《灵枢·逆顺》)这里,所谓勿敢毁伤,并不是对疾病无所作为,而只是说这时不能直接攻邪,应该用其他方法保护正气。例如中医治疗热性病邪在气分流连,用益胃之法,令邪与汗并,热达腠开,邪从汗出;邪留三焦,用分消走泄之法,开战汗之门户。凡此,都为调动正气力量,用以扶正达邪的措施。一个高明的中医,不但善于攻,而且善于守。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内经》对此,是持批判态度的,认为毒药当然可以用,但不能用到“瞑眩”的程度。《素问·五常政大论》说:“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不尽,行复如法。”意为药物一般都是有毒性作用的,用以治病,对病只可十去其六、七、八而止。即使无毒的药物,治病也只可十去其九。因为药物终归是药物,不宜多服久服,超过一定限度,反而要伤“正气”。恢复健康是要靠谷肉果菜等食物来调养的。这里,“无使过之,伤其正也”应与“不尽,行复如法”联系起来看,指出对疾病当然要根治,如果没有治好,可以重复一个疗程,但不能完全依靠药物。

正气,是人的根本,疾病发生的根据,抵抗疾病的力量。《内经》提出“治病必求于本”,实际是把治疗的重点放在扶助正气上面,形成了中医治病刻刻固护正气的良好医学思想。

五、 因地因时因人制宜

《内经》在《素问·异法方宜论》中论述治疗疾病在不同地区有不同的方法,如砭石、药物、艾灸、针刺、导引、按跷等等,历来被认为中医对于疾病的治疗有“因地制宜”这一原则的理论根据。这里还道出了一个真理: 医学来源于劳动人民的实践。砭石从东方来,毒药从西方来,灸焫从北方来,九针从南方来,导引按跷从中央出,都是当时当地劳动人民跟常见疾病作斗争的发现和发明,不是什么“天才”创造出来的。在因时制宜方面,《素问》七篇大论连篇累牍地论述五运六气,归结到对疾病的治疗上,即是因时制宜。不但要注意到在正常的情况下,四时的气候有不同,而且要注意到四时气候还有异常变化,所谓“夫六气正纪,有化有变,有胜有复,有用有病,不同其候。”(《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五运六气,实际是古代的气象医学,有很多合理成分,值得研究。至于因人制宜,则人有阴阳,形有肥瘦,气血有多少,老少有盛衰,治疗当然也各有不同,散见于《内经》各篇者不少,兹不缕述。治病,热者寒之,寒者热之,盛者泻之,虚者补之,对证下药,这是常法;但是,不注意到因地、因时、因人制宜,不懂得“热无犯热,寒无犯寒”的禁忌,不考虑到“热因热用”、“寒因寒用”、“塞因塞用”、“通因通用”的变法,就会“寒热内贼,其病益甚”(《素问·六元正纪大论》),就会“损不足而益有余。”只有通常达变,才真正做到“治病必求于本”,才得到了中医辨证论治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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