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研读

《伤寒论》六经若干问题(一)

姜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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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论》六经若干问题(一)

《伤寒论》之六经,最为历来医家聚讼之焦点,它的来历到底怎样?内容实质到底是什么?后人对它的看法怎样?实有讨论的必要。因此提出若干问题,作为文献综述,个人主观片面的见解,也附在内,希同道教正。

一、 六经名称之来源及其涵义

《伤寒论》有太阳、少阳、阳明、太阴、少阴、厥阴的名称,下面无“经”字,只称某某病,即提纲亦只称某某之为病,各篇条文亦只称某某病而不称某某经病;因条文中有“过经不解”、“行其经尽”等字样,故一般都以为太阳病即太阳经病,阳明病即阳明经病;也就是说肯定它是六经。据《伤寒论》自序,有撰用《素问》、九卷之说(或谓九卷即《灵枢》之称),则此六经之名当自《内经》而来。

《伤寒论》自序中,自“夫天布五行”以下为六朝文字,前段不伪。汪苓友说:“仲景分六经,不出《灵枢·经脉》。”又说:“《内经·热论》一篇,乃伤寒之根本也,张仲景著《伤寒论》,其六经传变,即从此篇之文而推广之。”汪氏以为仲景六经之名出于《灵枢·经脉》,其传变则出于《素问·热论》;二者结合推广以成,亦仅说明了仲景六经传变的引申发展,对于《热论》六经与《伤寒》六经二者本质不同,则汪氏似无所知。程郊倩则以为六经虽同而见证不同,证不同由于寒温之因不同。其驳叔和《序例》说:“《内经》云: 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着一类字,见热病特伤寒中之一类耳。然类而不类,亦不类而类。盖同此六经,而病因之寒热有不同。如一日巨阳受之,头项强痛腰脊强,类也,其不类者,恶寒与不恶寒也;二日阳明受之,身热目痛鼻干不得眠,类也,其不类者,伤寒入胃,热病不入胃,入胃则不传故也;《伤寒论》184条: ‘阳明居中主土也,万物所归,无所复传。’三日少阳受之,胸胁痛而耳聋,类也,其不类者,伤寒有往来寒热,热病但有半里之热而无半表之寒也。伤寒三阴证有寒热错杂之不齐,热病则但有热而无寒;四日太阴受之,则腹满嗌干,全不类伤寒腹满吐利食不下之太阴也;五日少阴受之,则口燥舌干而渴,虽类伤寒少阴负跌阳之一证,而总不类伤寒脉微细但欲寐之少阴也;六日厥阴受之,则烦满而囊缩,在伤寒烦或有之,而却不类伤寒食不下下即吐蚘之厥阴也。”

程氏将《热论》六经证与《伤寒》六经证对比,看出其间异同,因而作出: 六经同,因不同,故证不同的结论。我们姑依程氏的结论,说二者经络是一个基础,惟二者原因不同,致经络表现证候不相同,但二者既然不同,那就不能用《热论》一日一经的六经来说明《伤寒论》的六经了,而况《伤寒》六经虽取自经络,其实质内容已非经络之旧,我们看《伤寒论》全文,就可以理解,决不能再说《热论》的六经与《伤寒论》相同。古人已有先我而言之者。如柯韵伯说:“仲景既云撰用《素问》,当于《素问》之六经广求之,按《皮部论》云,皮有分部,脉有经纪,其生病各异,别其部分,左右上下,阴阳所在,诸经始终,此仲景创六经部位之原。又曰: 阳主外,阴主内,故仲景以三阳主外,三阴主内。又曰: 在阳者主内,在阴者主出,以渗于内,故仲景又以阳明主内;少阴亦有反发热者,故仲景又于表剂中用附子,是固其渗也……”

柯氏以为仲景之六经不应看做经络之经,他说:“经络之经是六经道路,非六经地面。”他认为仲景六经部位是由于《皮部论》的启发而创立的。然尚嫌不够全面,因仲景六经不仅证见经络,也联及脏府,不仅联及脏府,更联及寒热虚实,所以单纯说仲景六经是地面,是不全面的。近代学者顾古生也以为仲景六经来自《内经》多方面,他说:“盖六经部分有横行者,十二经疏注,自手太阴至足厥阴,十二时相传者是也;有分层者,伤寒由表入里,由三阳、二阳、一阳、三阴、二阴、一阴者是也;有分形者,背为太阳,面为阳明,胸胁为少阳,大腹为太阴,少腹为少阴,凡隐曲处为厥阴是也;言非一端,各有所当。”顾氏指出仲景六经言非一端,各有所当,真能道出仲景六经的真髓。我们如果执其一端不知其所当,将永立于仲景门墙之外。但顾氏也只说明了部位问题,对病情病性活的动态仍付阙如。

我们如果从《内经》的阴阳各方面来看《伤寒论》,可以说《伤寒论》确实统括了整个《内经》的阴阳体系。仲景虽分三阴三阳,其总纲则是一阴一阳,以阴阳为辨证论治的基础,也就是从《内经》所说的“治病必求于本”而来。在《伤寒论》中普遍看出它从《内经》的阴阳而来,如《内经》“言人之阴阳,外为阳,内为阴”。于《伤寒论》则表为阳,里为阴。《内经》以府为阳,脏为阴;于《伤寒论》则胃实为阳明,脾虚为太阴。《内经》“言人身之阴阳,则背为阳,腹为阴”。于《伤寒论》则项背强之为太阳,腹满痛之为太阴;《内经》之“寒为阴,热为阳”。于《伤寒论》则三阴主寒,三阳主热;“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

《内经》:“阴胜则阳病,阳胜则阴病;阳胜则热,阴胜则寒。”于《伤寒论》则少阴脉微细,欲寐,下利清谷,四肢厥冷,背恶寒;阳明脉大,大热,大渴,大汗出,胃中干,便秘;《内经》“静者为阴,动者为阳,迟者为阴,数者为阳”。于《伤寒论》则“脉数急者为阳,脉迟弱者为阴”。《内经》“阳胜则身热,腠理闭,喘粗,为之俯仰,汗不出而热,齿干以烦冤……阴胜则身寒,汗出身常清,数栗而寒,寒则厥”。此则《伤寒》三阴三阳之总则也。《内经》“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故伤寒重津竭于内,急阳亡于表;其取诸《内经》者,尚有虚为阴,实为阳等多方面;故《伤寒论》之六经,赅表里寒热虚实、经络脏府营卫气血精气,以及邪正消长诸方面,实由《内经》而来;而归纳之于三阴三阳,发展成为新体系,则仲景之创获也。

六经之名来自《内经》,当无疑问,其含义不同,已如上述。以往学者,以其具《灵枢·经脉》之名,又兼《素问·热论》“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之名,言病位则取《经脉》之说,言传变则取《热论》之说,强求其合,龃龉遂多,顾古生说:“盖热论总言传经之邪,仲景兼论直中及犯府之症,其宗旨判然不同。”顾氏前言仲景六经所赅非一,而此外再申明两者之病不同,颇为有见。后人之所以一定要用《热论》来解释《伤寒》六经,主要由于《伤寒论》首冠以《热论》之故。陈修园说:“《伤寒论》六经与《内经·热论》六经,宜分别读;王叔和引《热病论》文为序例,冠于《伤寒论》之首,而论中之旨反因以晦。”修园此言是也。

莫枚士认为:“《热论》依气行之脉络言,故所著症与《灵枢·经脉篇》义合,《伤寒论》依邪入之次序言,故所著症与《灵枢·经脉篇》义不合。经但以阴阳分表里两层,而以身之前后两侧分为三阴三阳,仲景不但分表里两层,且分表之表为太阳,表之里为少阳,里之表为太阴,里之里为少阴,里之至里为厥阴。其府为阳明,义取递进,不取平按,其名同实异也。欲穷伤寒六经症者,勿缠合《灵、素》以乱之。”(节略)莫氏指出二者不同之故,虽未言及仲景用《内经》阴阳之整个概念,但已指出仲景六经分部与经脉有异,“义取递进,不取平按”,嘱人勿缠合《灵》、《素》以乱之,较之修园更为直截。

结语

1 六经之名来自《内经·经脉》。

2 《伤寒论》六经概括《内经》全面阴阳概念。

3 《伤寒》六经,亦赅表里寒热虚实、经络脏府、营卫气血、精气、正邪消长诸方面。

4 《伤寒论》六经与《热论》六经,名同实异。

二、 六经属手足经的问题

《伤寒论》六经,名则取自《经脉》,内容则体现了《内经》的阴阳全面概念,程郊倩因其不同,并其名而疑之,他说:“观其标篇只云太阳、阳明等,太阳、阳明字下并无经字。”他怀疑《伤寒》六经不是经,有一定的理由。

由于三阴三阳之名取自《经脉》,而《热论篇》但举六经之名不言手足,然详其证候则是足六经,《伤寒论》仅标六经之名,亦不明言手足,然详提纲之证候,亦属足之六经,因此后人有伤寒传足不传手之说;又因各篇中亦有手经见证,遂又有足经赅全身之说;此外更有“谓之伤足经则可,谓不传手则不可”之说。不知六经提纲为后人所拟,非仲景所自为,故提纲为足经见证,而各经之条文则概手足经,后人不知此故,遂致纷呶不休。引论如下:

1. 主张传足不传手说

朱肱《活人书》,首论经络,其六经之证,仍本于《热论》,而非《伤寒论》之证。其论阴阳,则有“伤寒只传足经不传手经”之说(张景岳谓此言创自刘草窗者,非)。刘草窗认为:“足之六经属水、木、土,皆不胜寒气所伤,故水遇寒则涸而冰,木遇寒则叶落枝枯,土遇寒则坼而不坚;手经所属皆金与火,金与火不畏寒,故金遇寒则愈坚;又火体极热,寒不能袭。”刘氏用五行之性能以说明足六经之所以受病与手六经之所以不受病之故,其意盖以为肺真为金,心真为火,而伤寒之真为寒,又不顾《伤寒论》中有手经证。吾以为朱氏误以《热论》六经同《伤寒》,刘氏之说根本不成立。

2. 非传足不传手之说

刘河间《宣明论》说:“《热论》又曰,三阴三阳五脏六府皆受病,营卫不行,五脏不通,则死矣,未尝止传足经不传手经。”刘氏引《内经》之说,以证明三阴三阳五脏六府皆有受病者,不止于足六经,已足驳斥传足不传手之说。

陶节庵说:“传足不传手,此庸俗之谬论,岂有是哉!人之充满一身,无非血气所养,昼夜循环,运行不息,焉有止行于足不行于手之理乎。”陶氏此论血气循环,受病之后,不会只行于足经而不行于手经,甚为有理。但陶氏认为寒气所伤者是足经,所传则不限,立论依据,仍是四时五行的性能。他说:“伤寒者乃冬时感寒即病之名,冬乃坎水用时,其气严凝,水冰地冻,在时则足太阳、少阴正司其令,触冒之者,则二经受病,其次则足少阳、厥阴。继冬而司春令,亦伤何也?盖风木之令,起于大寒节,正当十二月,至春分后方行温令,故风寒亦能伤之,足阳明、太阴中土也,与冬时无预而亦受伤寒者,缘土无定位,无成名,无专气,寄王于四时,能始终万物,故四时寒热温凉之气皆能伤之也,……手之六经,主于夏秋,故不伤也,足之六经盖受伤之方分境界也,若言伤足不伤手则可,以为传足不传手则不可。”陶氏以为寒可伤足经,但其传则可连手经,其持之之理,则以时季所主之五行分境界为论据,其妄不待辟。

李挺说:“上古只分三阴三阳,而不分手足,其意甚深,况手足三阳同手走头至足,手足三阴同足走胸腹与手,岂有经络同而受病又有不同者哉!”此说非难伤足不伤手最为有理。李氏更举《伤寒论》中手经见证说:“喘咳发热,分明手太阴、太阳病也,狂言谵语,分明手少阴病也,胸满干呕耳聋,分明手厥阴、少阳病也。”张景岳更进一步地批评传足不传手之论,他说:“奈何草窗刘氏不明其理,遂谬创伤寒传足不传手之说,谓足经所属皆水、土、木,手经所属皆金与火……夫人之金火两脏,不过以五行之气各有所属耳,岂即真金真火,不能毁伤者耶?夫人之血气运行周身,流注不息,岂传遇手经而邪有不入者哉!”因此他提出周身上下足六经包括在内之说,他在《类经》热论注说:“然本经之不言手经者何也?盖伤寒者表邪也,欲求外证,但当察于周身上下脉络,惟足经则尽之矣;手经无能偏也,且手经所至,足经无不至者,故但言足经,则左右前后阴阳诸证,无不可据而得,而手经亦在其中,不必言矣。此本经所以止言足者,为察周身之表证也。”此则论《内经·热论》只言足六经证不言手六经证之故,亦说明《伤寒论》足六经可以概手六经。

张令韶则以为脏府有形,经络无形,无形可概有形,他说:“今人言太阳止曰膀胱,言阳明止曰胃,少阳止曰胆;三阴亦然,是以有传足不传手之说。不知脏府有形者也,三阴三阳无形者也,无形可以赅有形,而有形不可以概无形,故一言三阳而手足三阳俱在其中,一言三阴而手足三阴亦在其中,所以六经首节止言太阳之为病、少阴之为病,而不言足太阳、足少阴之为病,其义可思矣。况论中厥阴心包络、少阳三焦、太阴肺之证颇多;又阳明燥结,有不涉于大肠者乎?传足不传手之说非也。”张氏经络无形之说亦不通,经络有一定部位,与脏府有一定联系,病则有一定见证,手有手经见证,足有足经见证,何得诿诸无形耶。但其亦见到论中有手经见证,亦斥传足不传手之非。

要之《热论》只言六经,未提手足,其证则为足经。《伤寒论》提纲亦为足经之证,而六经各条中又有手经之证,后人不知提纲非仲景之旧,不知仲景六经名取经络,实质已非,妄求统一,转致纠缠不清。

结语

1 因六经提纲与《热论》六经均足经证,故误以为伤寒传足经。

2 因本论有手经证,故认为伤足经亦传手经。

3 因本论具有手足经证,认为足经可赅手经。

4 以五行性能四时方位解释受病之理,不符实际。

5 以经络为无形,脏府为有形,言某经即赅手足二经,以求矛盾的统一。

三、 对六经不作经络的几种观点

由于《伤寒论》六经非单纯经络之六经,故各家另有体会。或从表里,或从脏府,或从“地面”划区等立说。

1. 从解剖部位分六经

方有执《伤寒条辨》以人体解剖部位和五脏六府分属六经,以皮肤肌肉及六府为阳表,五脏为阴里。他说:“经络筋脉,类皆十二,配三阳三阴而总以六经称,六经之经,与经络之经不同……若以六经之经断然直作经络之经看,则不尽道,惑误不可胜言。”他举儒家六经、国家六部作比方,以为六者统辖而已,人身百骸亦统在六经之中,他的《六经图说明》说:“太阳者、风寒之著人,人必皮肤当之,当之则发热,热在皮肤,皮肤在躯壳之外,故曰表……表合太阳足膀胱。”“阳明者、风寒之邪,过皮肤而又进,接皮肤者肌肉也。不曰肌肉而曰阳明者,肌肉居五合之中,为躯体之正,内与足阳明胃合也。”“少阳者、邪过肌肉而又进,则又到躯壳之内、府脏之外,所谓半表半里者,少阳、足胆经之合也。”“太阴脾也,脾居中而阴事,故次少阳而为三阴之先受,少阴肾也,厥阴肝也。”观方氏所言六经,仍是足六经,惟从解剖之部位分区耳。他对手经何故不受病,则以为“小肠经不与皮肤合,不合则不主病,手大肠不与肌肉合,不合则不受病”,至于心肺何以不受邪?则引《灵枢》“心为一身之主,不受外邪,肺位高居上,主出不受纳,二者均不与外之三阳合”。方氏病足不病手之说,实亦不通之论,心肺果不受邪?何以论中有心肺见证,且手太阴肺主皮毛,与手阳明大肠为表里,手少阴心主神明,与手太阳小肠为表里,不从经络配合脏器所主立论,强牵皮毛属足太阳。可见方氏仍未跳出传足不传手之观点。

2. 认为六经是画限辖病,名为经而非经

程郊倩说:“伤寒之定六经,无非从深浅而定部署,以皮肤为太阳所辖,故署之太阳,肌肉为阳明所辖,故署之阳明,筋脉为少阳所辖,故署之少阳云耳;所以华佗曰,伤寒一日应皮,二日在肤,三日在肌,四日在胸,五日在腹,六日入胃,只就躯壳间约略及浅深,而并不署太阳、阳明等名,然则仲景之分太阳、阳明等,亦是画限之意,所以辖病也。”程氏首先承袭方氏之皮肉解剖部位,继则以华佗六日病位作比,结论为仲景之六经画限辖病,六经不过便于统属证候之代名词,其义殆与今之证候群无异;这个意见将六经看死了、僵化了六经,是不全面的。

3. 取足经舍手经又兼解剖部位

魏荔彤氏既取足经受病之说,又兼取方氏解剖部位,他说:“足太阳膀胱,其经行身之背,初感风邪,多感于背,为足太阳之经分,故病邪在是,治亦在是,况足太阳主皮肤,如天之无所不包,且不止行身之后也,若手太阳小肠,非邪所及,故不必治也。”魏氏因伤寒初起有头项强,故取经络之行于背为说,又因发热为全身证,故又取方氏之皮肤包全身为说,要之太阳经脉不足说明,乃取皮肤而补充之。又说:“足阳明胃受足太阳之表邪,变热入里,因营卫在表者原出于胃,故热邪得从营卫通胃之络入胃(按:  方氏说太阳主皮肤而统营卫,阳明则主肌肉,此言太阳之邪入里,则非次入于肉矣。),病邪在胃,自当治胃,若手阳明之大肠,病邪及之,亦不必治。”此则坚持足六经之说,而不认手经,甚至有手经之证亦以为不必治,是持论之偏也。又说:“病邪在胆,若手少阳三焦以其无形,借躯壳之形为形,故不能专受传经病邪。”此以三焦无形而否认手少阳受邪也。又说:“若手太阴肺,即有连及之邪,亦不必治。”又说:“邪入足少阴,即治足少阴矣,若手少阴心经,非邪直犯心,无论何病,俱不受邪,皆以心主代之,不必治也。”又说:“足少阴受邪,无论寒热,皆传足厥阴,若手厥阴心包络,亦代心受病,并不受他经之邪。”魏氏因坚持足经,排斥手经,故立但治足经不治手经之说,以为心不受邪包络代之,但包络亦系手经,既称代心受病,何得谓不受邪耶?亦不必治耶?真可谓大胆妄言。

4. 以六经作地面经界观

柯韵伯氏鉴于《伤寒论》之六经与《内经》六经不同,袭方氏之意,以为六经是地面经界。他说:“夫一身之病,俱受六经范围者,犹《周礼》分六官而百职举,司天分六气而万物成耳。伤寒不过是六经中一证,叔和不知仲景之六经是经界之经,而非经络之经,妄引《素问·热病论》作序例,以冠仲景之书,而混其六经之证治……夫热病之六经,专主经脉为病,但有表里之寒热,并无表里之虚实。”柯氏指出《热论》有表里之寒热而无虚实,与仲景之包括虚实不同,是正确的;以为六经是经界之经,百官分治,则方氏之意也。他的“经界”学说,是将地理比人体。他说:“请以地理喻,六经犹列国也,腰以上为三阳地面,三阳主外而本乎里;心者、三阳夹界之地也,内由心胸,外自巅顶,前至额颅,后至肩背,下及手足,内合膀胱,是太阳地面。此经统领营卫,主一身之表证,犹近京畿御敌之国也。内至心胸,至胃及肠;外自巅颅,由面至腹,下及于足,是阳明地面。由心至咽,出口颊,上耳目,斜至巅外,自腰胁内属胆,是少阳地面。此太阳差近阳明,犹京畿矣。腰以下三阴地面,三阴主里而不及外,腹者三阴夹界之地也,自腹由脾,及二肠魄门,为太阴地面。自腹至两肾及膀胱溺道,为少阴地面。自肠由肝,上膈至心,从胁肋下及小肠、宗筋,为厥阳地面。此经通行三焦,主一身之里证,犹近京畿夹辅之国也。太阴阳明同居异治……若经络之经,是六经道路,非六经地面矣。”柯氏前既言腰以上为三阳,又说太阳、阳明下及手足,则腰以下亦阳矣。因氏既取《内经》上为阳、下为阴之说,而三阳经证之在上部者,又皆符合经脉之途径,故又维持经脉之说,因六经证不尽符经脉之途径,譬如太阳经脉即不包全身,故又提出六经是地面。

柯氏又一反向来太阳属膀胱之说,而创太阳属心之论说:“今《伤寒》书皆以膀胱为太阳,故有传足不传手之谬,不知仲景以心为太阳,故得外统一身之气血,内行五脏六府之经隧。”既称心统一身气血,内行脏府,则任何一经之病无不涉及太阳,亦无一而不属太阳矣,太阳一经有病,亦必涉及各脏府矣。且既以心为太阳矣,而又牵及膀胱何也。

方氏以太阳主皮肤,统一身之表(朱肱、成无己虽有“太阳主表为诸阳主气”之说,乃指经脉而言,不指皮肤),柯氏以心统一身,方氏将人体分部,分属六经,柯氏亦将人体分部,分属六经,均因单纯经络不能统括,故创此以图说明仲景之六经耳。

此外更有一说,之附此以作参考。明、何彦澄说:“或从肩背,由督脉三阳经分入客于肌肤之间,而为阳热之证;或从胸腹由冲任二脉客于三阴经分;或从口鼻径入脏府而为直中阴经之证,此伤寒证所由得也。”此说牵及奇经、口鼻,据作者所见文献,前此似未经人道过。

结语

1 六经非单纯经络,故或从表里脏府,或从层次地面划分。

2 方、程、柯氏等,否认六经为经脉之经,以为是人体部位之区分,以此辖病,乃因经络不足说明之故。

3 方氏受《热论》足六经及《伤寒论》提纲之影响,强调手经不与皮肤肌肉合,心肺在上,不受邪。魏氏则以足经为主,虽有手经见证,亦不必治。说均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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