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因注射链霉素而引起的全身性剥脱性皮炎一例
患者： 王姓，女，46岁，已婚。住院号： 7105。入院日期： 1964年9月19日。
因两手掌及前臂患湿疹1月余、有继发感染而肌肉注射链霉素，在注射后第10天，突发高热（40℃左右），畏寒，食欲不振，周身关节酸楚，两上臂、面部、颈部、胸部出现数片暗红色斑片，自觉瘙痒，继则红斑迅速扩展，约经7天，已达全身各处，曾来我院门诊治疗，未效。
患者既往无同样病史，有皮肤过敏史，贴橡皮膏后，即可在局部引起潮红、水疱。青霉素皮肤敏感度试验阳性。
体检： 体温38℃，脉搏120次/分，呼吸22次/分，血压110/70毫米汞柱。神志清醒，急性病容，两侧眉毛脱落，口唇色紫暗，两面颊部粘膜有1.5厘米×2厘米大小之糜烂面，周围粘膜色暗红，颈部扪及肿大的淋巴结两枚，轻度压痛；心前区闻及Ⅱ~Ⅲ 级柔和吹风样杂音，肝脾未触及，两腹股沟有肿大淋巴结数枚，轻度压痛。皮肤情况：头皮部鳞屑结成厚痂而将头发粘在一起，大部分头发已与头皮分离，前额部头发脱落，面部浮肿，皮色暗红，皮肤干燥，有糠皮样脱屑，两耳壳红肿，耳后折缝处有轻度糜烂。颈、躯干、臀、上肢部皮色暗红。压之褪色，皮肤干燥，表面被有鳞屑，每块鳞屑约3厘米×3厘米左右，黏着于皮肤，不易剥脱；两下肢肿胀，按之有凹陷，皮肤暗红湿润，渗液颇多。鳞屑呈大片状，在两小腿有数处糜烂面；两足底、手掌有硬纸板样厚鳞屑；指、趾甲全部增厚，失去光泽，按之疼痛。
化验： 白细胞11800，其中酸性28%，中性56%，淋巴球16%。嗜酸细胞绝对计数2420；尿镜检： 上皮细胞（＋＋），白血球6~8。肝功能： 总、蛋白4克%，白蛋白2.2克%，球蛋白1.8克%；凡登白（Van den Bergh）氏试验，间接弱阳性。
诊断： 链霉素过敏引起的剥脱性皮炎。
治疗经过：
第一阶段（9月19日至10月10日）： 根据全身皮色暗红，两下肢水肿，滋水淋漓，脉细数，舌光少苔、质红且干；证属心火脾湿蕴蒸肌肤，热盛伤阴；治以养阴生津，清热除湿。处方： 玄参三钱，大生地六钱，麦冬三钱，鲜石斛（先煎）四钱，金银花四钱，黄芩三钱，黄柏三钱，黄连一钱，制苍术三钱，粉萆薢四钱，制大黄三钱，生甘草三钱。津伤甚，酌加天花粉、鲜沙参；痒甚，加地肤子、白鲜皮。外用：躯干部及上肢用青黛散［注1］干扑，两下肢用青黛散麻油调搽，一日数次。治疗后，面部浮肿减轻，日腔粘膜溃烂愈合，两上肢、躯干部鳞屑脱净，皮肤光滑，身热渐趋正常。
第二阶段（10月11日至11月3日）： 少腹部及两下肢仍有肿胀，渗液增多，淋漓不净，身热起伏（37.5~38℃），两大腿内侧、耻骨、尾骶部出现糜烂。在原方中去苍术、萆薢；加生黄芪、生牡蛎（先煎）、茯苓皮、泽泻、余甘子［注2］。药后两下肢肿胀显著减轻，滋水明显减少，两大腿部鳞屑脱净，体温恢复正常，仅左小腿中下段、两大腿内侧、耻骨部糜烂不愈。
第三阶段（11月4日至30日）： 其余部位皮损已趋痊愈，但两大腿内侧、耻骨部糜烂日渐扩大，波及大阴唇、会阴、少腹部，范围约有15厘米×15厘米，局部并有脓性分泌物，两阴唇红肿，自觉剧烈疼痛，彻夜难眠，体温升高至39℃，白细胞总数20900，中性80%局部脓液培养： 草绿色链球菌、变形杆菌属细菌生长；抗菌素敏感度试验：氯霉素中度敏感，合霉素、新霉素轻度敏感。在原方中加重清热药物的剂量，并加入凉血清热之品如丹皮、赤芍等药，同时给服黄连素片200毫克，每6小时1次，但体温不退，糜烂面未见好转。11月11日，局部改用黄柏搽剂［注3］外搽，每隔2小时搽1次，目搽药后第2天，体温即退至正常，局部脓性分泌物减少，糜烂面渐趋缩小，至11月23日，糜烂面全部愈合，仅在两小腿部仍有轻度糜烂。
体会
本例共治疗21/2月，全身皮肤基本恢复正常，脱落的眉毛、阴毛长好，关部亦有新发生长，仅增厚的趾、指甲未脱落，两足底部有轻度皲裂。观察1个月后，未见复发，于1964年12月31日痊愈出院。在治疗中，我们是采用养阴生津、清热利湿法而获效，至于取效的道理，是否在于解脱过敏原或其他原因，则有待进一步研究。治疗本病，除内服药外，外治亦很重要，目的是保护皮肤及减轻瘙痒，故禁用任何有刺激性外用药，我们认为：如皮肤干燥者，可用麻油外搽，再以青黛散干扑，渗液多而湿润者，用青黛散麻油调搽，并宜经常用麻油湿润，每日搽5~6次，如凝成厚痂，需用棉花蘸麻油如磨墨状轻轻柔揩，禁用水洗，待脱屑时，可用麻油外搽少许，以保护皮肤，因为青黛散有收湿止痒、清热解毒之功，麻油有清热作用，因此在治疗上可起到辅助作用。如皮肤发生糜烂有继发感染时，可用黄柏搽剂外搽，能够收到显效。本例在感染很严重情况下，虽内服药中加重凉血清热解毒药物，仍不能控制其炎症的发展，高热持续1周不退，当采用黄柏搽剂后，在用药第2天身热退净，局部脓性分泌物减少，糜烂面缩小，仅在1周中使大片糜烂得到愈合。
［注1］ 青黛散： 青黛二两，石膏四两，滑石四两，黄柏二两。各研细末，和匀。
［注2］ 余甘子： 李时珍《本草纲目》中又名庵摩勒，其功效为“甘寒、无毒……解金石毒，解硫黄毒”。近代研究，药中含有大量维生素丙和P，并有强力的利尿作用。
［注3］ 黄柏搽剂配制方法： 用75%乙醇为溶剂，以渗漉法提取黄柏中的有效成分，然后减压浓缩回收乙醇，得黏稠膏状物，加水溶解并滤除水中不溶物，调节呈1∶1浓度，称为黄柏溶液，以50%黄柏溶液与50%麻油配成搽剂，配制时并加入以司盘60及吐温80适当比例配成的混合乳化剂。
（顾伯华陆德铭）
顾伯华论外科近代名老中医经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