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歌诀（九）
太阴篇
一、 太阴病大旨
伤寒之主阴阳统。一部《伤寒论》，以阴阳二位借名定体为主。阴阳者，相对定体之总称也。阴阳之主内外别。三阳属实三阴虚。三阴属寒三阳热。三阳之位辨浅深。三阴之殊示缓急。三阳者，浅深之状也。太阳浅，少阳中，阳明深，由表而半表里而里，所云浅深之状也；三阴者，缓急之态也。太阴缓，少阴急，厥阴更急，所云缓急之态也。约此六者，统以阴阳；阴阳者，内外之分也。此数语实为一篇总纲，精当之至，能先审此，然后读全篇原文，自能有条不紊也。故知三阳为实为热，三阴为虚为寒，乃大体大例也。至其转变互移，则虚者反实，实者反虚，寒者反热，热者反寒，变化无方，随证而定，必知常乃可知变，熟则能生巧也。虚实相对言其常。太阳与少阴虚实相对，少阳与厥阴虚实相对，阳明与太阴虚实相对。虚实互移变须悉。少阴实则为太阳，太阳虚则是少阴，少阳虚则是厥阴，厥阴实则是少阳，阳明虚则是太阴，太阴实则是阳明；虚实转变，寒热互移，此言其变也。首将大体领会明。然后再论三阴疾。先熟记其大体要旨，然后读三阴篇，乃可入目了然矣。无热恶寒发于阴。此言初起病时也。若日久传变，则有内真寒而外假热者矣。又阴病无热恶寒，乃言其常；若其变则有反发热者，惟其脉沉细为不同，脉较证尤为紧要。邪从阴化阳虚质。邪之感人，因人体虚实而变化，非邪之自为寒热也。感邪而其人阳盛，则邪从阳化而为三阳诸证；感邪而其人阳虚，则邪从阴化而为三阴诸证。其伤寒之邪则一也。太阴为开先受之。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三阴中之太阴，正如三阳中之太阳，最外最浅，故自阳病误治转阴病者，太阴最先最易受之也。本经自病非所律。若本经自受邪者，则又不限太阴先受之例，另有法度在。太阴来源有二端。既成太阴证治埒。太阴病之来源有二，及既成太阴证后，则证治相近，惟稍有轻重用药之不同耳。一者邪由太阳传。误下从虚转变捷。凡误用下剂者，转变太阴病最捷易。其由三阳经病转太阴者，十之十皆由误下也。一者本经自受邪。由经入里当知识。一是由太阴本经自受寒邪，阳虚无抵抗之力，由经入藏，而成太阴里症也，较阳经误下而成者为重。若还本藏伏寒深。内外合邪祸更烈。若其人本藏阳衰有伏寒者，则与本经自受之外寒相应，内外合邪，其势甚张，为病益剧矣，此亦属本经自病也。太阴提纲需审详。腹满而吐不能食。自利益甚脉沉迟。时腹自痛口不渴。此乃太阴病提纲要诀也。太阴阳明一藏一府，脾胃同宫，互相连系，故或云阳明病为胃热证，太阴病为胃寒证也。惟此说虽简要易分，究非本旨，不能舍脾不言。太阴病提纲之证中，既有吐证及食不下证，不单病脾，兼亦病胃，当为之分别曰： 热则从阳，属阳明胃府，寒则从阴，属太阴脾藏，脾寒则胃亦寒，故太阴有吐而食不下，胃热则脾亦热，故阳明有脾约证，惟有宾主之差别耳。不渴以其藏有寒。原文曰：“自利不渴者，属太阴，以其藏有寒故也，当温之，宜服四逆辈。”自利清稀仔细核。太阴藏寒，下利清稀，完谷不化，小溲清长，与热利秽臭、色黄赤垢腻如酱、后重、小溲热赤而短者，大相异也。腹中雷鸣谷不化。泻心证中之腹中雷鸣、下利完谷不化二证，实属太阴病证象，故移录于此。太阴寒利此概括。人多病太阴篇脉证条文甚少，不知其错杂在诸篇各证之内，兹为提出之，庶可一目了然，得心应手矣。腹满时减按之濡。太阴腹满按之软，阳明腹满按之硬；阳明腹胀满，无有减轻之时，太阴腹胀满，则时甚时减。此二者同中大异之要点，即一虚一实之辨也。并无外候凭诉述。太阴脾寒腹满，是病者自言之感觉，并非外候可见之腹膨胀满也；阳明腹满，则高实膨胀，外候可见。此二证不同之点，前人所未及者。再按其硬软，问其有否轻减之时，必无错误矣。若太阴阳明湿热合病而成腹满，亦有腹大膨胀外候者，不在此例。时腹自痛得按和。喜温喜按亦可察。太阴病腹痛，时时自痛而按之稍和，且喜温热之物熨之，不若阳明腹痛之拒按，所谓喜温喜按者是也，此太阴腹痛与阳明腹痛不同处。以上均太阴提纲证候中类似阳明貌同实异诸证之大分辨法，最须谨记。吐（而兼）食不下本胃寒。脾寒及胃证常袭。脾胃同宫，脾寒者，胃亦寒，故上吐而下利也。按吐为胃之主症，利为脾之主症，而阳明有下利热证，太阴有呕吐寒证，正系相连互引之理。惟主客须分，标本当辨，太阴以下利为主为本，呕吐为客为标也。太阴藏寒当温中。治宗理中与四逆。太阴自利腹满时痛，吐食不下等证，当以理中圆为唯一合方。原文所谓“当温之，宜服四逆辈”者，须活看，着重在一“辈”字。辈者等类也，言明四逆汤一类温药耳。理中圆即在不言中。须知太阴藏寒用理中，是正病正治；若病深再进一步，则可用四逆等汤益火生土之法矣。此言其病情之缓急，治方之层次也。倘或传变自阳经。阳邪已尽从阴责。从三阳经误下而传变为太阴证者，若阳经之邪已尽，全转入为太阴证，则完全从太阴证方法治之。此定例也。太阳未罢表犹存。表里并病法重立。若太阳之邪未罢，反误下之，一面见太阴里证腹满时痛、自利益甚等等，一面见太阳表证恶寒发热、汗出身疼痛者，此即所谓表里并病是也。分二证二法如下。腹满时痛不下利。桂枝加芍颇合辙。一面有太阳之表证，一面因误下而致腹满时痛不下利，与桂枝加芍药汤。“不下利”三字，须注意，此盖前人所未及分析者。利下不止表不除。桂枝人参方尤切。一面太阳表证不除，一面因误下而致下利不止，则与桂枝人参汤，此表里并病而下利者之治也。须知桂枝加芍药汤证无下利，而桂枝人参汤证，则下利之外或兼有腹满时痛也。本经受邪分经藏。经藏之治不容失。太阴本经受邪自病，治有在经在藏之分。在经脉浮主桂枝。原文所谓“太阴中风，桂枝汤主之”者，即邪在太阴经之治法。在藏理中四逆设。在藏者，即前所谓自利益甚，腹满而吐诸证是也。为脾藏虚寒，当温之，理中圆为正治，甚则可进四逆汤也。理中、四逆同为虚寒正方，四逆汤乃少阴病主方，可见太阴病与少阴病同属虚寒，只有缓急之分，并无虚实之异。或谓太阴病为寒实证，与虚寒有别，其言误甚，不可从也。脾虚气滞但腹满。若但见腹满，无他证者，厚朴生姜半夏人参汤主之。是脾虚气滞，太阴里证之轻缓者，《金鉴》列入太阴法中，甚合。厚朴生姜参半觅。太阴证治略如斯。太阴病证治，大约已备于上说中。尚有阴黄也应述。伤寒发黄，系在太阴，是太阴之湿与阳明之热蕴蒸而成者也。惟热多则成阳黄证，治主阳明；湿多则成阴黄证，治主太阴，为不同耳。此即太阴阳明合病证也。阳黄色鲜属阳明。阴黄黯晦太阴辖。小便不利郁湿寒。原文所谓“当于寒湿门求之”者，正指阴黄而言。阴黄乃脾藏寒湿，因小便不利，无有出路，湿郁成热，因而发黄。治穷其本，故以茵陈术附汤温化寒湿为要也。术附茵陈宜采择。
二、 理中圆与汤方意及用法（附： 附子理中汤、枳实理中丸、连理汤、治中汤）理中方主理中焦。原文谓“理中者，理中焦也”，乃本方取名之意。参术干姜甘草调。人参、白术、干姜、炙草各三两，蜜丸如鸡子黄大，每服一丸，研碎沸汤调下，或作汤，尤佳。太阴脉迟腹时痛。自利不渴此能消。霍乱寒多不饮水。上吐下泻骤然而至曰霍乱。原文谓：“霍乱……寒多不饮水者，理中圆主之。”盖亦寒霍乱之要方也，若吐泻骤至者必须用丸。仍采理中意亦尔。霍乱寒多之上吐下泻，以理中温理脾胃，与治太阴证自利不渴、腹满而吐者，意义相同。大病差后胸有寒。喜唾涎沫正堪饵。原文谓：“大病差后，喜唾，久不了了，胸上有寒，当以丸药温之，宜理中丸。”或撤干姜易黑姜。化辛为苦法至良。后人用理中汤多不用干姜，易用炮姜炭。此乃化辛为苦，守而不走之意，治下利颇合适。脐上筑者肾气动，去术用桂仲师常。此方后加减法也。本方方后加减，不如小柴胡方后加减之佳，钱璜、刘栋均谓非仲景原法，是后人所搀者也，然其中有可采处，今择其合者记之。如脐上筑动去白术加桂，则确得仲师遗意，盖白术能动冲气，苓桂术甘汤易为苓桂味甘汤者，只在去术加五味子一味之差，加五味子者，以其能纳冲气也。惟不用苓桂术甘汤加五味子，而必以去术易味者，可见白术能动冲气，为脐上筑动所不宜，此仲景未明言之微旨。又脐下悸及欲作奔豚者，均以桂为主药也。生姜止吐苓治悸。寒增干姜自成例。吐甚加生姜，寒重加干姜，仲景成例也。手足厥冷寒更深。附子理中重其制。理中证手足尚温，若寒重病深，手足厥冷，则应加附子，而成附子理中汤矣。以上均采自方后加减例者。后人变化殊可嘉。择要而言两三家。枳实理中加枳茯。温中理气体虚佳。按寒实结胸，仲景用三物白散以温下之，惟体实者相宜，若素体脾胃虚寒，痰饮并结干胸，胸膈满痛者，则此方最有效验。所谓温中理气为先，化痰开结为佐者是也。方出崔行功。连理更取连苓入。连理汤出《局方》，即理中汤加黄连、茯苓二味也。原治内伤生冷，外感暑热，上热下寒之证，上见呕吐口渴，下见自利清稀等。一面以黄连、茯苓清解暑热，一面以理中治内伤生冷，实寒热并用之佳方也。按本寒标热之证，得黄连一味为反佐，其用至妙，固不限于内伤生冷、外感暑热一证也。凡呕吐属热者多，诸逆冲上，皆属于火，川连一味安之最捷。寒热夹杂者，用姜汁制川连尤佳也。吐利并见，均属虚寒者，治之以理中，易于为力。盖病纯元杂，方专一面，药力纯厚，易见功效也。若吐利并见，寒热之邪互相错杂，吐属热而利属寒，则一方之中须并顾之，理连汤选药铢两悉称，最为佳法。上热下寒泻呕渴。此方实本黄连汤之意，亦治膈上有热、腹中有寒之证，配合精简可喜。按寒呕呕吐清水痰涎，热呕则呕吐酸苦，须详辨之。寒因热用热因寒。此即《内经》所谓“寒因热用、热因寒用”之法也。凡病单纯者易治，复杂者难疗，故于寒热攻补，复用偶方，最当留意者也。偶方复法当记识。治中汤出李东垣。即理中汤加青陈皮各一两。虚胀痞满不思餐。郁结伤脾脾气滞。青陈行气复疏肝。
三、 桂枝加芍药汤、桂枝人参汤方意及用法（附： 桂枝加大黄汤、赤石脂禹余粮汤）本属太阳桂枝证。医而误下乃变病。缘因脾胃素虚寒。虚者受之理有定。凡病邪之侵人，必乘虚入，所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是也。误治之害，虚者受之，若其人脾胃素来虚寒者，则一经误下，便成太阴病矣。太阴证见表未除。一面已见太阴里证，一面太阴表邪未罢，寒热犹在也。两经同治不容疏。桂枝加芍药汤、桂枝人参汤，二方所主，实是太阳太阴并病。昔人以桂枝人参汤证属之太阳病，以桂枝加芍药汤证属之太阴病者，均未尽合，今特析之。表里并顾分轻重。法虽不同旨无殊。二方均表里并顾之治，特有重表重里之不同，因证而异，各有所合，今并举之，以便分别。桂枝加芍重在表。桂枝原方倍芍药一味用六两。腹满时痛倍芍好。太阳病表邪未除而误下之，邪气内陷，郁于太阴之位，脾气郁滞不舒，木乘土位，木陷土中，故见证腹满时痛也，此乃无形之邪气郁滞为满为痛，与有形之积滞满痛不同。芍药为仲景治腹痛主药，功用在和肝脾，桂枝解表，兼能伐木疏肝，且病邪因误下而郁滞于中，疏达其郁邪则胀痛自已。《内经》云：“木郁达之。”桂枝汤解太阳经邪，并有疏达木郁之效，故主之耳。本证腹满时痛，着眼在一“时”字，盖痛有时停，胀有时减者也，外症寒热虽不甚，然亦未除。内无下利，此乃主证而外，辨认用本方之要点。无下利是太阴里证不甚之据，寒热不除是表邪未解之征，本方仍冀邪从表达也。解肌达郁和肝脾。取饴舍饴需知晓。桂枝加芍药汤，与小建中汤只差饴糖一味，其不用饴糖者，亦有微意，盖因本方欲疏达郁邪，嫌饴糖之留恋腻中耳。急痛用建中，取饴糖之甘缓缓急也；腹满时痛，则用桂枝加芍药，因饴糖粘滞与腹满不宜也。大实痛者大黄充。拒按剧痛曰大实痛，与时痛时满之证大异。太阳阳明两治宗。共列太阴资比较。外有太阳表证，内有宿食积滞实痛，桂枝加大黄汤主之，虽亦表里并治，实非太阴病。因与桂枝加芍药汤证相似，故列之一处，以资比较，此即类证辨异之法，一虚痛，一实痛，一兼太阴，一兼阳明，正相对待也。后来误解莫盲从。诸家均以桂枝加大黄汤，在太阴篇内，遂作太阴病论列，不审类证辨异之理，大失仲景原意，或欲改方名为桂枝加芍药大黄汤，或谓太阴病是寒实证，故以此汤温下，皆由误解本方为太阴病之证治。不可从也。桂枝人参重在里。桂枝人参汤即理中丸方加桂枝一味也，本当列之理中汤加减法中，因与桂枝加芍药汤相对并举，故另详于此。理中只添桂一味。腹痛自利主太阴。表证不解须兼理。原文曰：“太阳病外证未除，而数下之，遂协热而利，利下不止，心下痞鞕，表里不解者，桂枝人参汤主之。”温里首推理中优。解表犹当桂枝求。里气旺则表自解。伤寒本例，先治表，后治里，惟邪陷下利者，则必温里以托表，甚则可先里后表，如先服四逆汤，后进桂枝汤一条是也。桂枝人参汤温里之力宏，解表仅桂枝一味耳，惟中温则表亦易达，里气壮自能抗邪于外也，此为表里并治，里重于表之法。虚寒成痞效寡俦。心下痞鞕纵相似。以方合证识其异。类证辨异宜审详。原文撰次具微意。宋本此方排列于太阳下篇诸泻心汤之间，乃类证辨异之故。照理此方应列在太阴篇内者也。本文中有心下痞鞕一证，又下利不止，几全类乎胸痞，惟泻心诸方，参用理中，均除白术，以术与痞满不合也，此则用术而无芩、连。不用苦寒之品，全是温中通阳之法，则知此证之心下痞鞕，与诸泻心证略异，纯属虚寒之痞，故以本方治之耳。太阴提纲条谓：“若下之，必胸下结鞕。”果尔，则其结鞕，亦必以此方治之无疑矣。穿凿附会失真诠。颠倒条文逞臆编。千古注家多聩聩。深思领悟几人传。原文条文撰次，先列主证，续必附列诸类似之证，而分别其要点，以为辨认之法，法至善也，其或文简不易辨者，则可以方药证之，举一反三，其别亦易，注家不解此理，每以附列类证为本病，于是乎太阳篇不胜其多，而少阳、太阴两篇则少之甚矣，不知其条文因类证之故，移列于太阳篇也。如桂枝人参汤证，明明是太阴病，以心下痞之故，乃列于泻心诸方之间；如桂枝加大黄，明明非太阴病，以桂枝加芍药汤类证辨异之故，乃列于太阴门内。注家不审，或弃其精义不言，或穿凿附会，真诠尽失，至不明真旨，而以私见移动条文，颠倒散乱，割截原句，以逞私臆，以附会其说，尤为不当。故读《伤寒》非读原文白文本不可，千古聩聩，知此意者，有几人耶。若因数下肠受损。肠滑不收利益甚。理中原是理中焦。此属下焦非所秉。禹余粮与赤石脂。厚肠涩滑配合知。原文曰：“伤寒服汤药，下利不止，心下痞鞕，服泻心汤已，复以他药下之，利不止，医以理中与之，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余粮汤主之。”此为理中类证，故附载以备辨用。倘复不止利小便。分理阴阳或可施。原条末云：“复不止者，当利其小便。”夫利小便，即所以实大便，所谓分利阴阳之法是也，法亦有效。宋人笔记有售止泻药者，甚灵验，人以重金购其方，只车前子一味耳。此即利小便实大便，分利之法也。惟分利法应在固涩之先行之，治泻大法，首疏化，次分利，再次健脾，再次固涩，今列于固涩方后，恐非原文，疑后人所添，记以备考用耳。既无寒热复无厥。证属局部应辨别。赤石脂禹余浪汤证，只是利多伤肠，肠滑不收，局部之病，故以二味专方涩止之。凡阳证下利，必有寒热，阴证下利，必有厥逆，此虽服理中汤，利益甚，外无寒热，既非误治，复无厥逆、脉微细诸象，亦非病邪转进转深，只是肠滑不固一理耳。用本方必当辨别于此数者，勿一见利不止，便投固涩之品也。少阴桃花义亦然。方入本门另著说。少阴篇桃花汤证，与此相近，亦局部病，而非少阴正证也。方解另见本门，兹不赘焉。
四、 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方意及用法
一经之证有缓急。一证之间有重轻。法不详者须究方。以方释证最分明。原文曰：“发汗后，腹胀满者，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主之。”《金鉴》谓此方此证，当移入太阴门中，是太阴之轻证也。其言甚是，而诸家均以为非，以为此但有腹满一证，与太阴之腹满时痛用理中者，方药皆异，不当属之太阴也。殊不知一经之证有缓有急，一证之中亦有轻有重，岂能谓太阴一经只有重证无轻证耶？只有理中无他法耶？本条文虽不详，然既出方，则可研究方中药味之理，以方释证，其旨自明矣。汗后腹胀且满痛。病属太阴无遁情。不痛不利但胀满。不痛故不用桂枝加芍药汤，不利故不用理中圆。显见脾虚气滞成。以方释证，当属脾虚气滞之胀满。姜半厚朴擅开胀。和中伴佐甘草参。宣通气滞扶脾弱。方证相参推其因。理中加减可辨识。半虚半实此方任。此方即理中减术易生姜厚朴、半夏也。观其所减所加，即知此乃半虚半实之证，与理中证之属纯虚者不同，故减白术之补、干姜之守，而增生姜、半夏、厚朴等开泄宣通之品为治焉。脉浮而缓阴黄发。手足自温系太阴。剂颈汗出溲不利。湿郁为黄义能循。论中谓“汗出剂颈而还，乃发黄，遍体汗出为热越，不能发黄”。又谓“若小便自利，不能发黄”。可见汗不畅，溲不利，水湿不化，湿遏热郁，乃发黄也。味此经旨，则治法可想。阳黄当主阳明治。发黄乃太阴阳明合病，阳黄热胜于湿，治重阳明，经方有表里中三法。栀子柏皮及茵陈。麻黄连翘赤小豆。从表从里仔细斟。麻黄连翘赤小豆汤，治重在表；茵陈蒿汤，治重在里；栀子柏皮汤，治重在中，此阳黄三方之大旨也。阴黄黯晦缘寒湿。黄色黯晦，舌苔白腻，脉小迟缓，谓之阴黄。经谓“当于寒湿门中求之”者，即指此证也。阴黄湿胜于热，治重太阴，湿化为主。轻证茵陈入五苓。从“小便自利者不能发黄”一语，故知五苓实为要方，轻者以此方加茵陈主之。湿重再应兼平胃。湿重者，再合平胃散法，加苍术、厚朴以燥湿。助阳化湿术附胜。若燥化湿湿而湿不化、黄不退者，进一步助阳化湿，术附汤加茵陈主之。后贤增补多佳制。枳（实）附（子）理中配合珍。或以枳实理中、附子理中合方加茵陈治阴黄，亦极佳方也。阴黄经未出方，兹从后贤所拟增补之，以备应用。
程门雪论外感病近代名老中医经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