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歌诀（十四）
三、 乌梅丸方意及用法
乌梅丸中药味多。乌梅丸是复方合集，众药混合，以取奇效。众长汇集效融和。昔人疑非仲景制。说虽有理法岂讹。或谓蛔厥条与乌梅丸方皆非出于仲景，附子六两亦非仲景之方法，盖仲景用附子各方均以枚言也。刘栋则谓：《千金方》治久痢方亦同于此，疑是唐以降之方也。二说均有理，惟此证此方，历来用之甚效，吾人读医书但求有效为主，方证既合，安能以疑而废之耶！细辛干姜兼附子。川连蜀椒黄柏罗。当归桂枝参（人参）苦酒。蜜丸空腹服之瘥。方药连苦酒共十一味，分两及制法见原书，可参考之，兹不赘记。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今用三钱至五钱。椒梅姜连细辛柏。六般相对意堪摩。乌梅、花椒是一对，干姜、黄连是一对，细辛、黄柏是一对，是为合化之法，铢两悉称，极为精妙，能变化之，治厥阴肝胃等病，可得其大半矣。肝体刚用柔，厥阴为寒热错杂之藏，故用方必如是偶复，乃能适应所需耳！此法叶天士最得其秘，变化甚多，可于医案中证之。归桂参附调营卫。桂枝、当归以温通营血，人参、附子以温阳益卫，在扶正一面，亦气血双方兼顾也，且当归、桂枝、细辛，即当归四逆之意也。人参、附子、干姜，即四逆加参之意也。合两种四逆法于一炉冶，并连同前列六味，复成扶正泄肝之功，可谓尽复方之妙矣。厥阴错杂治无过。辛温祛寒寒泄热。是为诸药品分治之功。苦辛酸苦合化设。以乌梅、黄连合蜀椒，黄柏合干姜、黄连，成苦辛开泄、酸苦泄热，可收治肝之良效；且蛔虫得酸苦则安伏，苦辛、酸苦合用，为唯一治虫之法也。蛔厥肢冷复时烦。常自吐蛔此剂适。常自吐蛔须注意。盖谓此证不一定发作时吐蛔也，但问其人平时常自有吐蛔证，而现在肢厥时烦者，便是蛔厥无疑。若执必见吐蛔，方可用此，则未识原书之旨焉。亦疗上热而下寒。气上撞心且消渴。饥不能食心热疼。下利勿止久痢藉。更赖乌梅发其微。肝病诸方从兹辟。后贤治肝厥、肝胃气方，均自乌梅丸化裁而出。酸收苦泄辛开通。酸以收之，苦以泄之，辛以通之，治肝大例，不出此三种，错综变化，其用无穷矣。三者复配著功绩。乌梅丸即三者错综复配而成，至偏重偏轻，孰多孰少，须审证所宜而变化用之。
四、 当归四逆汤方意及用法
厥阴当归四逆设。桂枝加味效堪得。归桂芍药兼细辛。甘枣更同通草匹。此方乃正治厥阴本证厥逆者，当为厥阴篇第一要方也。其方即桂枝汤加入当归、细辛、通草三味。大枣之分两，若照桂枝汤本方比例，当作十二枚为是；若以本方所主治言之，则作二十五枚者为佳。以病之表里不同，证之虚实各别。大枣温养营血，在本方中占重要地位，与桂枝汤之仅居次要者不同，故当多用也。古之通草即木通。与通脱木宜审别。按《本经》通草即今之木通，性平淡，《本经》主治除脾胃湿热、通利九窍血脉关节。至今之通草，则原名通脱木，轻虚色白，专入肺经，引热下行而利小便，《本经》所不载，以二者相较，当从古为正，且以主治证之，亦是木通功用为合也。张石顽《本经逢原》既知其不同矣，而复引东垣之说于通脱木之下谓： 仲景当归四逆汤用之以通在里之湿热，何其味耶！要知仲景当时所用，当是木通之通草，而非通脱木之通草也，证之《本经》，可以无疑。至本方所以用此者，殆取其通利九窍血脉关节之用耳！和营归芍枣甘功。当归、芍药、大枣、甘草乃温养营血要药。细辛桂通温宣力。本汤专主厥阴疴。肢寒脉细而欲绝。厥寒与厥冷稍异。盖厥冷重而厥寒较轻也。以此证厥逆非少阴亡阳之比，只是血分虚寒，血虚寒束，血中温气不足，故但手足厥寒。寒者不温也，冷者冰冷，寒之甚也。此云厥寒，彼云厥冷，仲景用字，极有斟酌，如此等处，真不可轻易放过，其微奥甚矣，非诸家穿凿之说可比。又亡阳之厥，曰脉微欲绝；脉微者，鼓动不显，是明明阳气之衰微也。血虚寒束之厥，则曰脉细欲绝，血少当细，寒主收引亦细，明明血中温气不足，寒邪拘束，脉缩形细而不大也。鼓动无力不显曰微，脉形不充缩小曰细；微为阳亡，细为血少。此汤主治脉细欲绝，一字之别，全局所关，岂可不慎思明辨也哉。当归四逆汤大有温荣祛寒通脉之功，投之合度，则厥逆自还为温暖；脉细欲绝，亦得微续渐复矣。通脉四逆诸证殊。本方之用，与少阴亡阳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等大异，所主之证不同也。其大别则在一治阴盛亡阳之厥，一治血虚寒束之厥耳。切勿循名误一例。钱璜曰，当归四逆方中无姜、附，何以挽回阳气，恐是年久散亡，讹舛于后人之手，不能无疑也。刘栋曰，当是通脉四逆汤中加当归，以复其脉也。诸家之说尽误。盖未明二者之分别，但循四逆之名，误会其意耳。既非大汗见亡阳。又无下利清谷出。仲景言阴证亡阳厥逆，以大汗出、下利清谷为主要点；大汗乃亡阳之主因，下利清谷乃亡阳之主证也。凡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白通汤证，均点明下利，故主以姜、附回阳之品。此条既不言大汗出，又不言下利，正是分别眼目处。盖所以别于亡阳之四逆汤也。且下一条即列大汗出又下利厥逆而恶寒之四逆汤证，尤可见其意旨。盖二条并列，一有一无，比其见证之不同，玩其方药之差异，则其用意自然明显，易于分辨矣。仲景用意之深微，可于原书排列中得之，其明白若此，精细若此。二条并列意显然。观其所举自悟识。一条云手足厥寒，脉细欲绝者，当归四逆汤主之；一条云大汗出，热不去，内拘急，四肢疼，又下利厥逆而恶寒者，四逆汤主之。若是内有久寒人。吴萸生姜应增入。原文曰：“若其人内有久寒者，宜当归四逆加吴萸生姜汤。”水酒各半煎法佳。方后煎法云： 以水六升，清酒六升和，煮取五升，去渣，温分五服。盖酒能流通血脉，行其凝滞；酒性先入肝胆，以治厥阴经血分寒凝之厥甚宜，与当归四逆证极相合也。原方中亦可用水酒参加煎药，或传写脱之欤。久寒二字慎毋忽。其人内有久寒一句，极有出入，须熟思之。盖久寒者，长久之沉寒痼冷也。受之已久，故曰久寒，寒是邪留，而非亡阳虚寒之比。故曰“内有”。寒者温之，留者祛之，治当辛温之品，散其内伏之久寒，故加吴萸、生姜二味，重其分两于当归四逆原方之中，佐之以酒，流通血脉。如是则沉寒去，血脉通，手足厥寒自回，脉细自起矣。此加方是温通为主，温血散寒而散寒注重偏甚者。观此加法，更知与回阳之方大异其构矣。温通血脉去寒凝。治与亡阳不相埒。亡者，散失也，治当招之回之。凝者，不通也，治当通之行之。知二者之分别，则此二方之用与回阳救逆诸法之不同，昭然若揭矣。在血在气亦当分。寒闭少阴白通袭。温通之法，有在气在血之不同。如白通汤则温通气阳者也，主治少阴之寒闭不通；当归四逆加吴萸生姜汤，则温通血寒者也，主治厥阴血脉之寒凝。厥阴肝，肝藏血，方中诸如桂枝、细辛、当归、生姜、吴萸、酒等相合，均是入肝温血散寒通脉之品。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血得寒则凝，得温则行，故所取多辛温之品，正此意也。
五、 白头翁汤方意及用法
热利脓血白头翁。黄连黄柏秦皮充。白头翁二两，黄芩、黄连、秦皮各三两，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不愈，更服一升。作汤直清下焦热。坚阴解毒唯斯崇。本方四味，苦寒直入肠中，大清热毒，坚阴止利，为治热利要法。此云热利，即是后世所言痢疾，非便泄之下利也。下利之名有诸释。从寒从热各不同。伤寒下利之名，有数种解释，大法分泄泻与痢下数种，而各有寒热之不同。如下利清谷，是虚泄泻也；挟热下利，是热迫注泄，热泄泻也。桃花汤是冷痢下之治法，白头翁汤即热痢下之治法也。或谓白头翁汤、桃花汤等，俱是治痢下之要方，本在杂病论中者，而为后人收入于此也。其实伤寒、杂病不能若是划分鸿沟，惟须知此等症状是伤寒坏病或误治转症，不必拘泥桃花汤即为少阴病，白头翁汤便是厥阴证也。当活变观之，但以见症符合为主，对证用方，固不必斤斤于伤寒杂、病之分也。此云热利即痢疾。此云热利，与葛根黄芩黄连汤所治之热利又有不同；彼是泄泻之热证，此即痢疾证也。脓血下重为殊踪。桃花汤言下利脓血，白头翁汤言下重，合脓血与下重二证，即痢疾之状显然矣。脓血者，赤白滞也；下重者，里急后重窘迫不爽也，非痢疾而何？按脓血赤白，冷热痢均有之；下重之故，乃肠热作肿，窄狭气不通也。观桃花汤证，但言便脓血，不言下重，此则专以下重为目标，仲景之微旨于此可见矣。毒盛热甚方可取。倘涉虚寒切勿容。若但血痢热盛毒重，肛门烙热作痛，血色鲜紫者，此方可取，殊有良效；倘有虚寒症象杂见，则此方切不可用也。治痢先审其胃气。苦寒败胃难邀功。苦寒之品，最能败胃，胃气衰竭者切忌。白头翁与桃花法。一清一温变无穷。白头翁之清热解毒，以治热邪炽盛之痢下；桃花汤之温涩和中，以治邪少虚多之痢下。一温一清，两相对立也。桃花汤之粳米、干姜二味，即是顾其胃气之要著耳。治痢方法虽不多，而纲领具在，变化用之不尽矣。
六、 麻黄升麻汤证辨
伤寒论方多精密。《伤寒论》之方，无一不佳，古今医书，均未能及。昔有所疑均逞臆。昔人所疑之方，如厚朴生姜半夏人参汤、乌梅丸、四逆散、当归四逆汤等等，尽属误会，逞臆而言，其实诸方均绝精当者也。独此麻黄升麻汤。误无可疑能决悉。此方之非《伤寒》原作，可以决言，因其法异仲景也。药味庞杂义何凭。凡《伤寒》真方，药味简而精纯，药少而意多，即其方之较多味者，为复为偶，亦有绝妙意义，可分可合，玩之朗然，熟读其书，研其方者，如人之声音笑貌焉，不特目睹可识，纵耳闻亦能知其为谁也。今此方庞杂不纯，药味多而意乱，以仲景诸方例之，其出后人之手无疑矣。况与条文亦大别。原文曰：“伤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喉咽不利，唾脓血，泄利不止者，为难治，麻黄升麻汤主之。”其方共十四味，方药既乱杂无章，且与本条所言诸证亦大相悬隔，仲景安有此不切实之方法耶！或谓论之与方，俱后人所搀。然如一手伪为，亦不致药不符证若此。条文或不伪，方则决伪，当是原条有证无方者，至为难治句文气已止，方乃后人伪续耳！以文例方意则然。以行文语气辨条文真伪之法至佳，方又何独不然，以文例方，此方之伪已著矣。从此证方伪尤识。以诸方用药例比较之，其赝伪尤显明矣。大下而复脉沉迟。其人泄利虚堪知。病起大下之后，寸脉沉迟，下部脉不至，泄利不止，其为虚寒之证，盖无疑也。手足厥逆且无脉。本属通脉四逆施。泄利不止，手足厥逆无脉，由大下而来者，本属通脉四逆汤证。咽喉不利唾脓血。上热下寒称难医。下既虚寒，今更兼咽喉不利而唾脓血，则是下寒上热也，故原文称之为难治。应宗阴盛格阳旨。通脉复加胆汁使。究竟此证虚寒是本，上热是标，原文但称难治，并未出方，麻黄升麻汤不合法，其为后人伪托显然。以例推之，当从通脉四逆加胆汁汤治阴盛格阳之法，或庶乎为合耳！或合猪肤兼育阴。阴阳并顾效足恃。或者以四逆汤合猪肤汤为法，一面通阳，一面育阴；阴阳并顾亦与证相合也。后贤有以阿胶、黄连、麦冬等佐理中四逆成方者，即为此上热下寒之证而设也。麻黄升麻总勿宜。以证合方，麻黄升麻汤绝非所宜，故独删除之也。删之之理有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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